何渺渺身邊空無一人，距離真人的戰場還有百餘裏距離，但這裏的動靜卻瞞不過任何人的眼，哪怕身處沙漠邊緣，都能看到這片晃花無數人眼的金光。

陵光身上散發出的朱雀氣息不算強大，甚至壓不過異火本身的氣息，但靈覺敏銳神識驚人的元嬰期們，還是清楚地捕捉到了那一絲不同。

好些真人震撼之餘忍不住分出一縷心神，探向金焰焚燒魔物的地方，試圖看清究竟是何方小輩，使得消失多年的朱雀氣息重現於世。

而當他們掃過遠方時，見到的只是一望無際的沙海，以及空中翻滾的銀沙黑霧，無論怎麽看都未發現修士身影。

唯有摘星閣領隊與明璣真人目露疑惑，微微虛瞇的雙眼中，有著同樣的驚異與欣喜。二人對了個眼神後立刻恢覆如常，轉頭繼續與魔物對戰，不再關註遠方異火焚魔的動向。

何渺渺屏息凝神，借助著隱息丹的效力，藏匿著身形氣息在沙海中狂奔。四階魔物在陵光猛漲的氣焰中漸漸淡去，幾聲刺耳嘶鳴響起時終是被徹底焚毀。

陵光化成一線金光鉆入地底深處，不敢立刻跟上何渺渺的步伐，在沙海之下游蕩了許久，才又感應著主人的方位循跡而去。

……

何渺渺疾馳在千重山脈與銀輝沙漠接壤處，身上靈力只餘下兩成不到，經脈骨骼鈍痛難耐，看到實實在在的土地與巖壁時，她終於能夠放下心來開辟洞府。

陵光在半途與她匯合後已經力竭，一鉆入金丹雀紋便再沒了動靜。

強行動用真音譜與真形圖兩道秘術，何渺渺自身損耗極大，開出一方剛好能夠容身的山洞，就在顧不得其他，鉆入其中祭出陣盤陣旗開始修整。

補靈丹、玄還丹化作藥液進入體內，隨著靈力的流淌滋養著經脈肺腑。除了四階魔物威壓擊出的傷，還有損耗過度造成的隱患，此時識海肉身無一處不難受。

何渺渺卻不覺這痛有多難受，比起被魔物撕裂或魔氣侵體而亡，她現在的情況根本算不得什麽。默念《元始道經》讓心境歸於平靜，疼痛便成了外物，再不會縈繞於心。

整整兩日，何渺渺一直處於半入定狀態，顧不得去想沙海的戰勢，更不願回憶三名短暫同行的道友，臨死前絕望的眼神與最終慘狀。

煉化了五粒玄還丹，肉身傷勢才算是徹底恢覆，但經脈依然留有些許暗傷，要麽由長時間用靈力滋養，要麽服用更為珍貴的療傷丹藥來恢覆。

好在這點兒暗傷於她而言不算什麽，影響不了實力，發作刺痛起來也不過一咬牙就能忍住。

逼仄的山洞中黑暗無光，有陣法屏障籠罩，何渺渺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，以及無意中長長的嘆息。

她不知外面局勢如何，但沙海之戰已經沒有金丹期插手的餘地，除了返回靈舟別無選擇。為穩妥起見，她探出神識在可及之處觀察了一陣，見外面沒有異常，才動念收起陣盤陣旗走出山洞。

回到停舟的荒山之巔，何渺渺透過屏障，看到了甲板上出來活動的熟悉面孔。從秘境安全歸來的修士們，已有五十人傷勢大好，在她降下靈舟時齊齊圍了過來。

“何丹師可是去了沙海？那裏情況如何？”

“領隊真人怎麽不曾歸來？”

“何丹師，怎麽不見其餘道友？”

七嘴八舌的發問讓何渺渺深覺心力交瘁，沈默地站在眾人前方，不知該從何說起。

見她神色凝重，久久不曾開口，眾人心中都有了猜測，不知由誰開了個頭，紛紛搖頭嘆氣目露哀意。

“我離開前，閣中還有十二位真人在作戰。與我同去的祝符師、李丹師、吳丹師都隕落了。”何渺渺說完不再開口，默默走向自己的艙房開啟了陣法。

餘下的修士們面面相覷，心中滿是沈痛與唏噓。

二層的艙房陣法嚴嚴實實，裏面的真人們還在恢覆養傷，沒有得到吩咐，誰都不敢擅自行動，哪怕他們也想為此盡一點綿薄之力。

“大家還是繼續修整，等待真人們歸來吧。”有人提議了一句，大家都跟著散開，或是三五成堆聚在甲板，或是搖著頭嘆著氣回了艙房。

何渺渺盤坐在軟墊上，陣法隔絕了外面的一切響動，讓她能夠沈下心來繼續打坐調息，同時也不忘半分出心神，關註有沒有真人歸來。

時間在等待中顯得極慢，一日一夜過去，外面沒有任何動靜，就連聚集在甲板議論紛紛的同階都已不在。

想到那看不見盡頭的魔物大軍，何渺渺一顆心止不住下沈。

從大局來說，她不願看到彌天界遭難，從私心來講，她未賺到足夠的靈石前，很是不想離開摘星閣去別的地方。

可本以為能夠抵制的魔氣，如今看來顯然不會輕易散去，日後會如何又成了未知，心中沒個底總是令人煩悶。

何渺渺只希望北方與西北的元嬰真人，能夠趕去出一臂之力，魔氣不會因人數而增強，只要去的人足夠多，想來事情能有轉圜的餘地。

在她思緒飛遠時，靈舟屏障之外終於出現了六道光影，正是六名疲憊不堪的元嬰真人，從遠空跨步而來。

領隊的中年，明璣真人都在此列，而廣德真人卻不見了蹤影。何渺渺與眾金丹同時出了艙門，看到這寥寥數人的隊伍，心中又是驚異又是沈痛。

“銀輝沙漠魔氣已散，立即啟程歸閣。”領隊面上的嚴肅神色被疲倦代替，揮揮手示意大家散了，一切都待回去再說。

明璣真人似有意似無意瞥了何渺渺一眼，像是有話要說，但最終還是轉身回了自己的艙房。

那一眼太過隱晦，沒有幾人看到，但何渺渺本人卻輕易察覺到她關註的視線。

何渺渺在丹堂沒有引人註目的行為，任務完成得略快，但也不止她一人做到，明璣真人之前對她並無特別的關註。

她很快反應過來，剛剛那一眼，多半與她祭出陵光有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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